文 / 張哲彥
2016年七月,第二十四屆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大會於米蘭盛大舉行,探討的核心主題為「博物館與文化景觀」(Museums and Cultural Landscapes)。當中邀請藝術家Christo(1935-)與 Jeanne-Claude(1935-2009)[1]分享他們的創作以及甫完成的新作《漂浮的防波堤》(The Floating Piers, 2016)。筆者認為他們的創作理念與大會主題相當契合,以下針對幾個面向探討其與博物館之間的特殊關係。
跨越博物館的疆界
首先必須了解Christo與Jeanne-Claude的創作模式與博物館體制的關聯性,即使他們的「計畫」(project)大多在戶外呈現,卻是先有「收藏」才得以「展示」。收藏對象中最為知名的有沃格爾夫婦(Herbert and Dorothy Vogel),且他們的收藏現已成為美國華盛頓國家藝廊(National Gallery of Art, Washington D.C.)的典藏,代表從私人到公共收藏的進程。另一方面,德國的渥爾斯美術館(Kunsthalle Würth)亦藏有Christo與Jeanne-Claude於1994年為該館實行包裝計畫的草圖。

由於Christo與Jeanne-Claude堅決不接受任何金錢的援助,因此每項計畫的資金皆來自販售作品草圖與模型的所得。一旦藏家願意購藏他們的作品模型,便可進行初步的計畫,但仍需大量的人力才能完成,且最艱難的任務是與當地政府溝通和協商,尤其當選擇的地點與政治或社會議題相關時,更是難以執行。因此可說Christo與Jeanne-Claude的作品,從博物館或藏家的運作體制跨越到社會文化的各個層面,挑戰且批判藝術品及博物館的既有定義。
博物館裡的藝術品往往具有永恆不變的特性,且可能隸屬某人/機構的收藏。為了維持基本的營運,也需向大眾收取門票費用。與此不同的是,Christo與Jeanne-Claude的大型計畫是開放給大眾的藝術,將作品移到戶外,如同遊牧民族一樣,經過一些時間後便繼續前往下一定點,因此他們的藝術並非永久存在,且沒有任何人能真正地擁有。
從博物館到文化景觀
Christo與Jeanne-Claude曾在美術館及藝廊實行他們的包裝計畫,其中包括1969年包裹芝加哥現代美術館(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Chicago)的外部及裡面的樓梯和地板。此舉不僅創造由布構成的另類景緻,徹底改變觀看藝術的方式,布底的風景更成為供觀者想像的開放空間。

隨著他們將包裝藝術擴展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也逐漸擴充博物館與藝術的疆界。人們可以不用花錢進博物館,自由自在地走在《漂浮的防波堤》上,感受與生活如此靠近的藝術。眼前的風景是經過人為的創造而得來的文化景觀,使我們重新思考博物館的定位,也讓我們對藝術的狹隘定義有新的看法。博物館不能只關切自身的收藏與展示,更要對其周遭甚至於整個文化景觀負起責任。Christo與Jeanne-Claude的藝術為博物館提供一個絕佳的典範,提醒人們必須留意這些稍縱即逝、變動不居的文化景觀,因此如何在博物館與文化景觀之間建立良好的媒介,將是未來必須努力達成的願景。

最後,筆者想藉由藝術家對藝術品賦予的定義,探討當中帶來的啟發。他們曾說:「我們希望創造藝術品,愉悅與美的作品。就像每件真正的藝術品是絕對沒有目的:它不是一個訊息,不是一個象徵,它僅是一件藝術品。」[2] 回頭檢視Christo與Jeanne-Claude的創作,形式上確實具有審美的作用,且能讓人感到愉悅。但要說完全沒任何目的、訊息或象徵,難免有些牽強,因為他們的作品已在某種程度對博物館與文化景觀發出訊息。當中包括對博物館體制的質疑,打破藝術與生活的界線。且在不同時空背景下,藝術也回應社會文化的發展趨勢,因此筆者認為他們的藝術正帶領我們走向未來的博物館,迎向自由奔放的藝術世界。
[1] 即使Jeanne-Claude已於2009年逝世,至今仍以兩人的名字做為共同創作者。
[2] Castro, J. G. “A Matter of Passion: A Conversation with Christo and Jeanne-Claude [Interview]”, Sculpture (Washington, D.C.) v. 23 no. 3 (April 2004), p.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