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諺樺

每到了聖誕佳節總是會聽到那首歌：You better watch out. You better not cry, better not pout. I’m telling you why: 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 聖誕老人可說是現代聖誕傳統中最重要的角色，然而，我們似乎很少思考這個白鬍子長者跟耶穌降生有甚麼直接的關係？若聖誕老人跟「聖誕」沒有關聯，那他又是誰？這個紅衣白鬍子的形象又是怎麼出現的？今天這篇文章，將要帶讀者一窺這位聖誕老人如何成為世界對聖誕圖像的標準。

古老的傳說，從基督聖人開始 

一切都要從早期基督教的聖人尼可拉斯（Saint Nicholas, 270-343）提起，聖尼可拉斯生於三世紀地中海的港口城鎮帕塔拉（Patara），在基督教在歐洲仍未普及的年代，尼可拉斯是個著名的早期基督徒，後來更成為米拉（Myra）的主教。【圖1】

圍繞著聖尼可拉斯的傳說與歷史故事甚多，但最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三份嫁妝」以及「拯救無辜者」的故事。聖尼可拉斯成長於一個富裕的基督徒家庭，但他的雙親在他年輕就已逝世，並留下了大量的遺產給尼可拉斯。有一天他聽說鄰居因為太過貧窮，因此打算把自己的三個女兒賣掉過活，尼可拉斯便趁夜深人靜時，從窗戶丟了一枚金幣到鄰居家中，隔天鄰居發現了這筆意外的財富，並將這些錢作為嫁妝將大女兒嫁出去，而相同的事件又發生在二女兒與三女兒身上。 [1]

在一件十五世紀的木板畫中【圖2】，我們能夠看見此時的聖尼可拉斯仍被描繪成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正爬上外牆想要將手中的金幣投入屋內，而床上有兩枚同樣來自尼可拉斯的金幣，這是種常見的圖像敘事手法，在床上的兩枚金幣是用以提示觀者故事內容：之前尼可拉斯已經丟過兩次錢了，而不是床上本來就有兩枚錢幣。

在這個傳說被人傳播、重述的同時，故事也漸漸變成：由於鄰居家的門窗緊閉，因此尼可拉斯只好從煙囪投下金幣，由於女孩們晚上將長襪掛在爐火邊晾乾，金幣就正巧落在了女孩們的長襪中。[2]

另外一個傳說「拯救無辜者」則是典型的以訛傳訛型的故事，故事原來的內容是聖尼可拉斯救了三名無辜的受刑人，但是在故事不斷地被重述後，內容變成了聖尼可拉斯復活了三個手腳被屠夫砍斷，並裝在鹽桶的小孩，尼可拉斯也因此成為了孩子的主保聖人（patron saint）。[3]

到了十二世紀時，法國的修女開始會在聖尼可拉斯的瞻禮日（Feast Day）12月8日時，帶糖果給窮人家的小孩，德語區的雙親則開始在這天送給孩子們橘子、堅果與糖果，孩子們也會刻意地將長襪掛起，甚至準備一根蘿蔔給聖尼可拉斯的坐騎阿美利哥（Amerigo）。[4]

低地國與孩子們的聖尼可拉斯日 

雖然多數低地國（low countries，荷蘭、比利時與盧森堡地區，也包含部分法國與德國）地區人民，在文藝復興後成為了不崇拜聖人的新教徒，但或許是因為這個節日是個孩子們的節日，也可能是因為這個節日漸漸趨近於世俗化，聖尼可拉斯日至今仍在這個地區慶祝著。 

在一幅由17世紀荷蘭畫家揚・斯騰（Jan Havickszoon Steen, 1626-79）的畫作中【圖3】，我們可以看見人們是如何慶祝聖尼可拉日。 

畫中正中央一個小女孩手上拿著她從「聖尼可拉斯」那邊得到的禮物一個施洗者約翰（John the Baptist）的娃娃以及一桶的糖果，而在她身後哭泣的男孩明顯地過去一年沒有當個好孩子，一旁的女侍端著一支插著樹枝的鞋子，這就是他的聖誕禮物，不過不用擔心，右方背景的老奶奶示意男孩過去，可能是她將禮物藏在了後面。在右邊的孩子們圍著火爐唱歌給聖尼可拉斯，年紀最小的孩子手中抱著做成人型的薑餅。 [5]

斯騰是著名的風俗畫藝術家，這幅畫雖然有不同事件同時發生，但是經過藝術家精巧的構圖編排（特別是人物的手勢），不僅表現出節日歡鬧的氣氛，更能讓觀眾清楚地辨別並了解圖畫中的敘事 。

在美國落地生根 

聖尼可拉斯（Saint Nicholas）的名字隨著基督徒們四處旅行、定居，他的名字在低地國成為 Sinterkaas，到了美國後就成了 Santa Claus。 

最早在美國恢復歐洲聖尼可拉斯傳統的，是位於紐約的新約克歷史協會（New-York Historical Society）的約翰．品塔爾特（John Pintard, 1759-1844），他在1810年的12月6日協會的會議上，發送繪製著聖尼可拉斯的小冊子【圖4】，此時聖尼可拉斯仍然保持著最初主教聖人的形象，右上角畫著一個小女孩她懷抱著娃娃、橘子等禮物，但在她右邊的男孩則有些忿恨不平地擦著眼淚，因為他只得到一根樹枝；下方的火爐兩邊也掛著兩隻襪子，一邊裝著禮物、另一邊只有一堆樹枝，火爐前做成士兵樣式的薑餅人站立著。

此後，協會出版一系列的書籍以及印刷品，讓聖尼可拉斯日的傳統在美洲落根發芽，其中對聖尼可拉斯形象塑造造成巨大影響的，是一首當時不具名作者的詩〈聖尼可拉斯的造訪〉，詩中寫道：「他全身穿著皮毛……他的眼光閃爍，他的酒窩多麼歡樂！他的雙頰像是玫瑰，鼻子像櫻桃！他滑稽的小嘴像弓一樣彎起、小鬍子白如雪，他緊咬住菸斗，煙霧像花環般環繞著頭部，他有一張寬臉跟啤酒肚，笑起來時肚子搖晃就像是碗中盛滿的果凍。他又胖又壯，是個快樂的老妖精。」[6] 

這些對聖尼可拉斯的描繪漸漸地成為美國人對聖誕老人的具體想像，而從19世紀早期與晚期描繪聖誕老人的差異，就可以了解〈聖尼可拉斯的造訪〉對圖像的影響。在早期的作品中，聖尼可拉斯是個帶著高帽的棕髮男子【圖5】，但是到了湯瑪斯．納斯特（Thomas Nast, 1840-1902）的插圖中【圖6】，已經變成胖胖的妖精造型。

可口可樂的聖誕老人全球的聖誕老人

那麼美國的聖誕老人是如何成為全球對聖誕節圖像的標準的呢？答案很簡單──商業廣告。 

1930年代，可口可樂公司正在想辦法刺激自家的汽水在冬季的聖誕節檔期銷售，可想而知，冰涼的飲料在北美的冬天肯定不是熱銷的產品，而他們把心思動到了聖誕節的聖誕老人身上。可口可樂雇用哈頓．桑柏隆姆（Haddon Sundblom, 1899-1976）繪製第一個可口可樂的聖誕老人廣告 ，插圖中聖誕老人形象就是現代印象中的樣子：穿著紅色滾白邊的服裝，留著白色大鬍子的圓胖老人；他一手拿著經典的可口可樂瓶，享受著工作空檔的清涼飲料；桑柏隆姆的聖誕老人繼承了19世紀後半的形象，此外，紅白相間的服飾正好呼應了可口可樂公司的形象色。在往後幾年，可口可樂公司的行銷策略，更變成了孩子們應該準備一瓶清涼的可樂給辛苦工作的聖誕老人 。[7]

哈頓為可口可樂繪製了三十年的聖代老人廣告，雖然可口可樂並未創造聖誕老人，但是隨著這間飲料公司成為全球性的大企業，聖誕老人的形象也傳播至原來不信仰基督宗教的地區，且成為了世界對於聖誕節的共同想像 。

[1] Adam C. English, “St Nicholas to Santa Claus,” in Timothy Larsen (ed.), The Oxford Handbook of Christmas (Oxford: Oxford Academic, 2020), pp. 252-264, https://doi.org/10.1093/oxfordhb/9780198831464.013.22

[2] English, “St Nicholas to Santa Claus,” pp. 252-264.

[3] Lanzi Lanando and Gioia Lanzi, Saints and their Symbols: Recognizing Saints in Art and in Popular Images (Collegeville: Liturgical Press, 2004), p.112. Catholic Online, “St. Nicholas,” https://www.catholic.org/saints/saint.php?saint_id=371 (accessed August 9^th , 2024).

[4] English, “St Nicholas to Santa Claus,” pp. 252-264.

[5] H. Perry Chapman, Wouter Th. Kloek, and Arthur K. Wheelock Jr., Jan Steen: Painter and Storyteller (Washington: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pp. 197-99.

[6] Clement Clarke Moore, “A Visit from St. Nicholas,” Poetry Foundation, https://www.poetryfoundation.org/poems/43171/a-visit-from-st-nicholas. (accessed August 9, 2024 ). 由於這首詩出版時是不具名的，學者對其作者多有揣測，但多數學者認為應該是 Clement Clarke Moore，請見 English 的文章 ”St Nicholas to Santa Claus,” pp. 252-264。

[7] George McKay, “Consumption, Coca-colonisation, Cultural Resistance – and Santa Claus,” in Sheila Whiteley ed. Christmas, Ideology and Popular Culture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8),pp. 57-61.

參考書目

Catholic Online. “St. Nicholas.” https://www.catholic.org/saints/saint.php?saint_id=371. (accessed August 9^th, 2024)

English, Adam C. “St Nicholas to Santa Claus,” in Larsen, Timothy ed. The Oxford Handbook of Christmas (Oxford: Oxford Academic, 2020), pp. 252-264, https://doi.org/10.1093/oxfordhb/9780198831464.013.22.

Lanando, Lanzi and Gioia Lanzi, Saints and their Symbols: Recognizing Saints in Art and in Popular Images. Collegeville: Liturgical Press, 2004.

McKay, George. “Consumption, Coca-colonisation, Cultural Resistance – and Santa Claus,” in Sheila Whiteley ed. Christmas, Ideology and Popular Culture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8), pp.50-68.

Moore, Clement Clarke. “A Visit from St. Nicholas.” Poetry Foundation, https://www.poetryfoundation.org/poems/43171/a-visit-from-st-nicholas (accessed August 9^th,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