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瑜
關於製作人的觀察
Q4:您認為節目製作時最有趣的部份是甚麼?最困難或認為有侷限性的部分是甚麼?
徐蘊康:我覺得拍攝的時候是最棒的,第一是因為面對藝術家,在拍攝之前,我們一定都有研究過他們的作品,或是在更早以前看過他們的作品,留下了印象或受到影響,在拍攝現場,你可以直接面對藝術家,去跟他討論、解答心中的一些疑惑,比如像面對謝德慶(1950-),你會強烈的感受到這個人的個性跟他的作品,是完全一致的,人如作品。【圖1】又比如拍攝林麗珍(1950-)老師,過去看了她的作品非常喜歡,覺得太獨特:「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舞蹈存在?」完全顛覆了我對舞蹈的觀念。在拍攝的時候,可以面對她,看到她跟舞者排練、溝通,也驚嘆:「她的個子那麼小,但她的氣場超強的。」聽她對於作品的詮釋不是敘述性的,而是感受性的,可是又不會讓你無法懂。能夠當面跟藝術家談,進入作品較深層的討論是非常棒的【圖2】。

《EP.12-1 謝德慶的做時間》截圖畫面,《藝術很有事》,公共電視,2017年11月16日。圖片來源:YouTube。

《EP.16-1 《潮》背後的無垢》截圖畫面,《藝術很有事》,公共電視,2017年11月24日。圖片來源:YouTube。
二就是因為到現場,比如說「空城現場」,到了那個地方才覺得「怎麼會有這麼絕望的地方?」我們去的時候,許多建築都拆了或是廢棄,有些建築物上面有巨大的洞,僅剩少數的居民還沒撤離,風沙非常大、蚊子非常多,真的是一個非常艱難的現場。又或是跟高俊宏(1973-)去安康接待室,感覺到空間裡彷彿有歷史的幽魂盤旋不去,我覺得那種氣氛,是沒有辦法用言語或是文字去表達,只有人在現場的時候,才有辦法感受。
除了現場跟面對藝術家之外,當然我覺得做節目很棒的是從無到有的過程,我們是在做一個生產性的工作,要製作一個影片。影片要怎麼生成、怎麼結構?你到底對什麼事情感到好奇?你要以什麼為核心來發展?我覺得那個東西是很有趣的。就是說,即便題目是跟某個展覽、事件有關,我們的影片也都有自己的敘事、結構和拍攝內容。另外更有意思的是,我們從自己的觀察誕生想法,慢慢把它發展出來,比如《我們與藝術的距離》將攝影棚打造為美術館,以實境的方式探討一般人與藝術的距離是遠或近,或第七季正進行的主題:建築人為什麼都穿黑衣……等等,都是非常企劃導向的題目。
王聖閎:[1]我很有共鳴,有時候做藝術史研究,面對的是已經存在的展覽、資料庫或文獻,然後我們再去做研究。但現當代藝術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有機會親身碰觸到知識誕生的瞬間。
當你去採訪、設計訪綱,問到對的人,知識才會真正來到這個世界上。那個瞬間,知識是活的,而你作為採訪者,有機會讓這些寶貴的一手資料誕生。
徐蘊康:我覺得這真的很對。當你沒有累積,就很難進一步提出觀察或疑問。如果你做了一、兩年這個節目,然後又換到其他領域,沒有持續在某條路線上耕耘,那些累積就無法續命。
王聖閎:我被《藝術很有事》這個節目觸動,就是它會以很特別的視角規劃議題,然後那個現場就會被創造出來,讓知識在影像拍攝的那一刻生成。
所以我覺得我們寫論文等等,這些都比較後端,沒辦法真正地像拍攝團隊一樣,直接與藝術家接觸,甚至捕捉到受訪者神情的那一刻,因為那個瞬間,知識就在那裡誕生。我認為藝術史的知識形態可以是這樣的,我覺得這是寫論文無法做到的事情。
徐蘊康:真的!做當代藝術研究如果不親臨現場,根本不行,現場就是最好的觀察地點。
那侷限性就是團隊內部的人員是流動的,並且我們的團隊很小,每年都要面對這類的問題,是個挑戰。
Q5:關於現當代藝術未必總能夠在當下被大眾所接受並引起回響,而「藝術節目也總是小眾的」,您認為這是一個需要突破的難題嗎?
徐蘊康:我們當然要面對大眾,可是我覺得也不會因為要面對大眾,就犧牲掉比較邊緣或是比較冷門、需要更深探討的題目,就是我不會因噎廢食啦!我們可以讓各種東西並存,然後以一個比較適切的狀態跟長度來處理。藝術節目總是小眾的,我們又沒有在用什麼明星、主持人或是網紅,我們一向不走這種路線,就看大家到底有沒有耐心可以看這種邊緣但重要的題目。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你覺得什麼主題、內容應該要做,然後你做了,點閱率不在我的考量裡面。
關於能力培養
Q6:最後,針對「關於能力培養」主題,想請您建議,如果是非傳播學院的學生,想要進入您的團隊或是進入藝文影像內容產出的節目團隊,可以先培養哪些能力呢?
徐蘊康:我覺得藝術相關科系的同學很好啊!因為他/她就已經對這個領域、內容有很清楚的掌握,所以不一定是要傳播科系。我覺得要做這個節目,還是必須要有藝文方面專業的素養,如果有這樣素養的話,要掌握這個工作,就是需要經驗的累積。只是從學院出來的話,可能就是要讓自己更能夠面對大眾,不管影片或是文字產出,就是要讓大眾看得下去,並且能產生感受。平常可能要多看一些好的影音內容,也可以盡量去嘗試拍片,也許從小的影片,例如自己去看展覽或是接觸藝術家的時候,可以自己嘗試拍一點短短的東西,我覺得那些都是很好的訓練。
[1] 國立中央大學藝術學研究所的助理教授。行文中我選擇保留王聖閎老師與製作人之對話,是因此段對話凸顯現當代藝術的核心──「身體來到現場」。傳統上,研究者常被想像為於書桌前埋首典籍,然而現當代藝術處於持續變動與高度多元的狀態,若僅依賴書本文字難以掌握其即時性與複雜性,唯有親臨現場,透過影像紀錄、文字書寫,方能捕捉其變動中的軌跡,使知識誕生於世上。在現當代藝術中,影像與文字有了交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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