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番薯王

法蘭西絲・麥朵曼（Frances McDormand）三度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的作品恰巧皆為公路電影，依序為《冰血暴》（Fargo, 1996）、《意外》（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 2017）、《游牧人生》（Nomadland, 2020）。由柯恩兄弟（Joel and Ethan Coen）編導帶有黑色幽默的犯罪驚悚片《冰血暴》敘述威廉・梅西（William H. Macy）飾演的汽車銷售員傑瑞因債務壓力情急之下僱用兩名黑道人士綁架妻子藉此向岳父索取贖金，過程中綁匪在公路因遭到盤查而射殺州警和兩名無辜目擊者，麥朵曼飾演案發現場明尼斯達州布萊納德（Brainerd）小鎮一位懷孕的警察局長瑪姬・岡德森（Marge Gunderson）著手調查此案。

冰天雪地的公路

出生於明尼蘇達州雙城市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近郊的柯恩兄弟將美國上中西部幅員遼闊和冰天雪地的風景描繪得相當深刻，片頭就是傑瑞駕車前往北達科他州法哥市（Fargo）與兩名黑道人士碰面，交付自己從車廠偷出要當作犯案工具的轎車。大雪紛飛道路被白雪覆蓋，觀眾跟隨傑瑞駕駛的車輛穿越整片灰白的世界，在電影片名字幕浮現後，傑瑞的車在畫面中由右至左駛過，一如他從明尼蘇達由東往西前往北達科他州，遠處僅有依稀可見的樹林，左邊禁止超車的三角黃色告示牌提醒告知路面位置，畫面顯得空無寂寥。【圖1】

因劇情需要片中諸位主角都有公路行駛的鏡頭，導演會將鏡頭朝向主角的目的地，然後讓主角駕駛的汽車經過，呈現公路電影經典的敘事手法，有時也將鏡頭放置較低靠近路面的高度，強調在公路行駛與寬廣空無的雄渾空間。這在片頭傑瑞駕車拖著犯案轎車，兩名綁匪駕駛犯案轎車，以及岡德森獲報開車前往兇殺案的公路現場片段中皆能看到。【圖2】

路旁風景與空間

由於案發現場位於布萊納德，不同主角在公路駕駛過程中，導演會用俯視鏡頭帶到當地歡迎遊客造訪布萊納德，保羅・邦南（Paul Bunyan）故鄉的巨大路旁雕塑，邦南是美國北方民俗傳說中的伐木工英雄，美國北方包括明尼蘇達州、威斯康辛州、密西根州、緬因州，甚至是加拿大都有小鎮宣稱當地是邦南故鄉或與其有所連結。此處邦南扛著斧頭，身穿伐木工經典的格紋法蘭絨長衫，彷彿是當地門神招呼看顧居民與行經的用路人。路旁雕塑是美國公路視覺文化重要的一部份，為了讓用路人在遠處就能指認，所以常使用巨大尺寸形成顯眼的地標，象徵重要的地方認同。【圖3】當劇情逐漸詭譎並搭配主角在夜間駕駛的情境，導演之後也使用特寫鏡頭聚焦因為夜間照明而表情充滿戲劇性的邦南雕塑，運鏡由上到下，將特寫畫面停留在底座再次告知故事發生地。直到片尾當警長岡德森押送其中一名綁匪時又經過該處，導演第三次並以用路人從車內往外看的視角重申故事發生地。

當傑瑞跟岳父和其律師在餐廳討論妻子被綁架的應對方案時，導演安排三人坐在窗邊，三人身後偌大的玻璃窗框取著餐廳外不斷駛過的車輛形成另類風景，暗示餐廳位於公路旁。除了有水泥製的紐澤西護欄分隔雙向交通，也有一般分隔公路與路旁商家區域的圍欄，這些與交通相關的安全設施都暗示這是繁忙的路段，而當三人走出餐廳時，鏡頭則帶到餐廳周邊風景以及公路和交流道標示，證實餐廳就位於公路旁。公路與路旁商家相互依存，餐廳依賴公路所提供的便捷交通，公路則因為各種路旁商家，包括餐廳、藥妝店、加油站、銀行、汽車旅館等，來滿足用路人的各項需求。【圖4】

汽車旅館

當電影前段兩名綁匪在前往明尼阿波利斯，中途入住布萊納德近郊的汽車旅館招妓尋歡，畫面帶到夜間加油站旁有著明亮招牌「藍公牛」字樣和一旁藍公牛看板的汽車旅館，汽車旅館停車場有車燈未熄滅暗示車輛剛剛抵達，聯結卡車從畫面右邊駛離，暗示這是一個熙攘與吵雜的夜晚，隨後畫面帶入汽車旅館房間內，兩名綁匪與兩名性工作者一陣歡愉，事後四人一起靜靜地看著電視，床尾地上則有四人脫下厚重的冬季保暖衣物。【圖5】

電影結尾當傑瑞逃亡躲在汽車旅館遭警方逮捕時，導演則從汽車旅館的對面利用俯瞰的視角先交代警方獲報即將逮捕傑瑞的地點，雖然觀眾無法正視汽車旅館的招牌，但是觀眾清楚看見前景的公路，甚至有鏟雪車在畫面前景從左到右經過灑鹽鏟雪，再次展現明尼蘇達州冬季的日常風景。【圖6】

停車場

在美國汽車文化和公路電影中，停車場亦是一個重要的空間，柯恩兄弟在本片將其充分利用，並配合明尼蘇達漫長且酷寒的冬天。傑瑞本想藉由購置空地興建停車場的方案來詐取岳父的資金解決債務問題，在他週末到岳父公司會面提案遭拒後，導演先利用廣角的鏡頭俯瞰交代整個停車場在週末佈滿積雪的空無與雄渾的空間感，也彷彿一幅極簡的抽象畫，隨後導演將盡頭拉近到傑瑞獨自一人不耐煩地清理已經結冰的擋風玻璃，突顯傑瑞的無奈與無力感。【圖7】

案發後綁匪向傑瑞要求在一座室內停車場面交贖金，當傑瑞的岳父自以為是地帶著贖金和預先藏好的手槍不顧傑瑞隻身前往時，鏡頭帶到室內停車場的頂樓。市中心商業區白天停車尖峰已過，一般人通常先看到低樓層的車位就會將車子停好，但因劇情需要和視覺考量，公路電影有時會利用室內停車場頂樓，不僅避開不必要的交通和收音干擾，此處再次見到積雪，亦可見周遭建物與環境提供較為開闊的空間感。【圖8】

從經典的公路電影運鏡到冰血暴影集

在電影中當兩名綁匪前往明尼阿波利斯途中，導演除了有兩人互看的對話鏡頭外，也從後座透過擋風玻璃捕捉明尼阿波利斯的天際線，交代兩人即將抵達的目的地並且準備開始犯案。而在片尾當其中一名綁匪將同夥殺害並被逮捕後，導演則利用車內的後視鏡特寫該名綁匪，利用運鏡手法讓觀眾化身為駕車的主角岡德森警長與該綁匪交談。

柯恩兄弟的《冰血暴》因為風格獨特成為其黑色幽默犯罪驚悚片的經典，美國FX電視台甚至從2014年開始以此製播同名電視劇《冰血暴》，[1] 至今一共五季，每一季都有獨立的劇情發展和不同的演員陣容，多以明尼蘇達州、北達科他州或美國中西部地區小鎮為主，因劇情需要融入諸多與汽車和公路相關的元素，《冰血暴》成為未完待續的故事並提供許多後續創作的靈感來源。

[1] 由美國FX電視台製播迄今共五季每季劇情各自獨立的《冰血暴》影集，請見官網。FX Networks. Fargo. FX Networks. https://www.fxnetworks.com/shows/fargo (accessed October 3, 2025).

參考資料

Coen, J. (Director). (2003). Fargo [Film; DVD, 98 min]. Santa Monica, CA: MGM Home Entertainment.